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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像个小孩子一般，欢呼雀跃的走了。
张峰漠然的叹息一声。
欧阳询与褚遂良张张嘴，最后还是留下了虞世南，默默的走了。
虞世南与程咬金两人，把张峰从床上抬到了门口的躺椅上，晒着不算很热的太阳，程咬金几次想开口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张峰也看到了两人的怪异模样，笑了笑道：“伯施先生，老陈，咱都是什么关系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老余此人生性坦率为人耿直，虽说第一次见面有些不愉快，但小子也不是记仇的人，我……”
“小子，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怪老余。”
虞世南咂咂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等高高在上的大儒，为什么与老李老余这等商人关系密切？”
张峰不想知道那都是假的。
这个时代，士农工商中，商人是最低贱的职位，他们被人唾骂为搬运工，低买高卖等等。
但是这就是市场经济，要不是他们的存在，哪里会推动税赋与货物的流通？
不过，这些读书人，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平日里这些商人，哪怕是见了一个儒士都得行礼，更何况是这几位名震天下的大儒？
不过，这从长安大学说道开办，到现在，这老李几人与虞世南，以及这孙思邈等人的关系，那简直好的都如亲兄弟一般，无不让张峰好奇。
张峰点点头：“还望恩师解惑，不过我也很好奇，老余为人坦率耿直，就算曾经我与老余开出那么大的玩笑来，老余都没有半句怨言，但是今日为什么一说起这个纺织厂的事情，他就会如此性情大变？而且……这怎么会有兄弟被冻成那样？”
虞世南背着手，看着远处东方刺目的阳光，微微眯着眼道：“你有所不知，这一切都要从前朝杨广大军远征高句丽开始说起，三十万大军，葬身高句丽！”
“你以为身为百姓，商人，世家子弟就能高枕无忧吗？错了，隋朝末年七十二路反王三十六大匪霍乱天下，人世间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
“老余等人那时候本就是热血青年，又心怀家国天下，但是最后呢？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可见过真正的饿到只能吃树皮树根为生活的？”
“或者你可曾见过那种为了能活下去，吃米肉的？”
“我见过！”
虞世南此时浑身都在颤抖，似乎是想到了曾经的那种惨不忍睹的场面，脸色都白了。
良久之后，他才继续说道：“原本他们几个也是因为家里遭了灾，准备去讨个生活，但是在半路上看到了这些事情之后，都是热血青年，哪一个不想平乱，以还天下太平？”
“但是，人各有志，从那时候，我们几个在长安城认识，一起准备为天下苍生而努力，别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们这么多年，你看得到的，只是我们的现在，但是你没看到的呢？”
“所以别怪老余，那个时候，他参军之后，意气风发，最后回村，基本上把村子里的，族中的青壮全部带出来了！”
“但是也是在那个冬日，他因为军令，在凉州驻守，而他同村的那些就没那么好运了，成为了辎重兵，大业十三年冬天，他的族中三十多胞兄弟，以及村中的一百多号子人，被隋朝的士兵，以及乘乱南下劫掠的突厥撞在了一起，最后，他们被迫进入祁连山……”
说道这里的时候，程咬金见虞世南声音颤抖，这才叹息一声道：“那一批辎重，基本都是前线战士过冬的第一批军衣，但是一百多两百人，怎么能抵挡突厥三千精锐？”
“后面又有正在追击的隋朝士兵，谁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挡下的那些人，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等老余与我前去的时候，只见那祁连山中，到处都是尸体，全都是突厥人的尸体，甚至等我们上到山顶的时候更是看到了满地的碎尸被突厥人绑在树上……”
“有的士兵致死都死死的咬住了一个突厥人的耳朵，或者的一块皮肉……”
程咬金的眼睛红了。
拳头死死的攥着，本就硕大的眼眸，此时瞪的更是要突出眼眶一般。
而张峰沉默了。
艰难的站起身，冲着东方深深的鞠了一躬。
而尉迟恭低垂着头，蹲在地上，身体一阵阵急速的抽搐，谁都不知道他在经历何等的悲痛回忆。
程咬金缓和了一下气息，才说道：“等我们找到山上的时候，一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七个人，而这七个人的身后的就是我们的物资，而他们，手里依旧紧紧攥着兵刃，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山下敌人的方向，而他们的动作，却永远都凝固住了。”
“所以，峰子，这是每一个经历过那一场战斗的人的一个噩梦，没人敢轻易触及，但是在今日……”
“唉！”
程咬金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余下沉默。